黑气翻腾,如约而至,希尔城像千年之前腾起万丈光幕守护着城中的居民。一条条黑色的巨龙不断撞击着光幕,躲在城中的居民惊恐万分,一时间,撞击声、龙啸声、婴孩的啼哭声、大人的轻斥声交织成一片。
空中的巨茧还在疯狂地吸收着浩瀚庞然的血气,愈发壮大,一改初现时的通透,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心脏,在不停地跳动着。茧中的东西像是要呼之欲出,不断地扭动,想要撑破外围的束缚。
巨茧下,四方城墙上,除却西侧依稀可见一个浮立的人影,其余三面都只剩下具具干瘪的尸体,僵硬地保持着身前的姿势,面目狰狞而可怖。
“飒飒嘘嘘……”仿佛是恶魔的低语,含糊不清的声音直接传入众人脑中,不解其意却能感受到强烈的憎恨。
“唔…”萨尔曼看着狂袭而来的黑龙陷入沉思——
原先我以为这黑龙就是产生煞气的源头,现在看来,倒不如说是黑龙是由煞气凝聚而成的妖物,受某种意志的驱使,那正主还尚未露面呢。不过……
萨尔曼冷笑,管他是什么东西,神明可以说是是受天地意志而诞生的法则之物,除这秽物绝非什么难事,要不是当年的神都莫名不知所踪,岂容这黑煞如此张狂?他们的家族世代守护这希尔城,甚至放弃了在大世界称王称霸的机会,留给后世子孙的这段话镌刻在世代传承的法杖上——
长夜若至,吾将于此守望,至死方休。吾将不享乐,不贪名,不入世。吾将不戴宝冠,不争无敌于天下。吾将尽忠职守,生死于斯。吾乃黑暗中的利剑,长城上的守卫,抵御寒冷的烈焰,破晓时分的光线,唤醒眠者的号角,守护人族的坚盾。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神城,今日如此,日日皆然。
“啊啊啊啊——”巨茧中发出令人心神颤栗的声音,密布血管的椭圆球体吸收完涌来的血气,开始像婴儿一般哭闹呻吟,不断地变形着,壁面上布满紫红色血管的薄膜被拉扯成半透明的形态,内容物依稀透见——浓稠的粘液、黑色的蠕动的肉体。
最终,“嘶嘶嘶——”外膜裂开了,腥臭的粘液漫天落下,具有极强腐蚀性的液体滴落在房瓦上,就像是沸腾一般翻滚着。萨尔曼的双眼泛着异样的光芒,此时她可望穿黑暗,只见一条巨大的形似蛞蝓的生物在高空中不停地蠕动着,察觉到有人在窥伺自己,那蛞蝓把一头调转过来,萨尔曼虽然心中有所准备,但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——那一端上密密麻麻地布满各种人头,他们无一例外都张着嘴,眼珠子在转过身来的片刻齐刷刷地看向独立于城墙之上的萨尔曼。
“你,很守信,我,满意。”萨尔曼心中响起了一道声音,正是眼前的这位恶魔一般的神明所说的。
“当然了,大人,为您尽忠是我的无上荣耀。”萨尔曼对着空中的蛞蝓单膝下跪,用最诚恳的语气说道。
蛞蝓没有回答,像是在做某种仪式,每个头颅都在摆动着,嘴里念念有词。
“嗯?”萨尔曼感觉到地面有些震动,先是不断有瓦砾不断地从房顶滑落,后来地面索性以肉眼可见的幅度起伏着,有大量的房舍倾塌,广场上的人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,显得有些混乱,还好有士兵在一旁不断安抚才逐渐稳定下来。坚实的大地出现了几道裂纹,而后裂纹随着起伏不断变大,像是通往地狱的深渊,在那深渊之下,一块块巨大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物体逐渐升至高空中,在蛞蝓的指挥下变换着方位尝试拼接。
与此同时,被阻挡在城外的黑煞像是被激怒了,几条黑龙开始互相吞噬,直到最后形成一条庞然无比的巨物,如蟒蛇一般将整座城池圈圈围住,想要直接从四方施压挤破城墙。
于是乎就形成了这样一幅旷世奇景:城外黑煞蔽日,空然死寂,城墙上光华大盛,以此黑蛇的巨大压力,而城内妖魔当道,人们借助着光幕看到那可怕的光景却是欣喜异常,在他们看来这毕竟是守护希尔城的神,就是代表着希望。
随着拼接的逐渐完成,大致的轮廓也已成型,是一个身着黑色盔甲的武士,不,应该说,就是一副漆黑的盔甲,由于没有左手,透过与肩部的接合部位可以看到里面空空洞洞,没有内容物,右手持一把略有破口的黑色陌刀,沧桑的古意中透露出无限的杀机。
“当——”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声响,最后一块部件成功拼接在盔甲上,一个蛞蝓显得十分激动,不断扭动着那令人作呕的身躯,如果你再走进一些,还能听见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笑声,正是那些人头所发出的。
“恭贺大人重获神躯!”萨尔曼再次开口。
“哈哈哈哈,萨尔曼,做的很好!再过一会等我灵智完全恢复,就能入驻这具躯体,到时候你就随我共享天下吧!”这一次蛞蝓回答的很流利,相比之前恢复不少。
“天下之事,就不劳大人费心了,安心交给我便是,大人就高坐堂前,享尽世间荣华,受亿万生灵敬仰吧!”萨尔曼毕恭毕敬,手中的黑杖以难以察觉的角度微微转了一转,如此一来黑杖顶部纹饰的四条金龙就恰巧对准了东、南、西、北四个方位,一丝纤弱的光华自顶部的月华石悄然沿杖身没入地下,分化四股奔向四方圣堂。
“嗯,差不多了,我就——”
“请等一下,大人。”萨尔曼忽然开口。
“还有何事?”蛞蝓显然有些不满。
“还请您往下看看。”
“下面怎么了,嗯?!”那蛞蝓在转过头的一刹那,**一般的金色光华在瞬间自四方圣堂涌出,而后以四周城墙和墙上的光幕为界,如潮汐迅速上涨。
“萨尔曼,你在做什么!”蛞蝓急了,看着金光逐渐逼近,慌忙之中向上疾飞而去,不料一头撞在光幕上不知西东,马上反应过来后又朝着黑色盔甲摇摇摆摆地飞去,将要靠近时,忽有数道明晃晃的金光破空而来,来不及躲避的蛞蝓被其中几束金光直接击中,身体上留下明显烧焦的痕迹,待稳住身形后,朝着金光射来的方向望去,一个渺小的身影还在不停地牵引着光华朝这边激射。
“你这该死的叛徒。”蛞蝓一边咒骂着,一边扭动着躯体往盔甲的面罩里钻去,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,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灵识的聚集体,无法抵抗下方那股**一般的与自身截然相反的能量,而那个盔甲正是他的肉身,是真正不朽不坏的神躯!
“哈哈哈,已经来不及了,你这该死的妖魔!就算你可以和神明比肩,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团烂臭的腐肉,万劫不复吧,从此以后,纵使是地狱也不再有你的容身之所。”萨尔曼疯狂地诅咒着,催动更多的能量朝着蛞蝓轰击而去。
“为何害我,我们当初不是……”蛞蝓疼痛难忍,却还是不停地朝着盔甲内部钻去。
“因为我是人,人王的后裔!万年前人族被你欺骗,害死了多少同胞!自那时起我们一脉就决定守护人族,注定要抛弃一切,以身化盾,万般因果尽加吾身!”
祥和的光华充盈了被半圆光幕笼罩的神城,自然也包括那条丑陋的蛞蝓和沉默的武士。
“啊,我与你拼了。”
蛞蝓见大势已去,强忍着巨大的疼痛翻滚着朝着萨尔曼移动着,萨尔曼却是平静地看着这庞然大物离自己越来越近,她温柔地笑着,一如在当年的婚礼上,她与他两额轻触,四目相对,宛若一场江南的盛世烟雨,
(女)“你,以后想做些什么呢?”
(男)“诶?我吗?那当然是斩尽世间妖魔,保你的希尔城千百年无忧。”
(女)“唔!竟然抛下我,小女子可谓伤心欲绝啊,呜呜…”
(男)“我这不是还没说清嘛,那当然是…”
“和我一起吗?你这骗子……”萨尔曼的身体逐渐膨胀,而后訇然炸开,最后的话语湮没在巨大的爆炸声中,蛞蝓被生生炸成两段笔直坠落下去,在金光中迅速地分解消融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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